这样的故事发生了多少回？录制《两杆老烟枪》的过程中，潘采夫和我随意回顾了一下，有哪些人总能对阿森纳进球的：瓦尔迪、鲁尼、苏亚雷斯、德罗巴……

我印象中似乎还有菲尔米诺，以及像“盛世美颜”科斯塔、克劳奇、任何拜仁前锋、任何巴萨前锋等等。

这些人未必都是当年阿兰·史密斯那一类的“混蛋前锋”，但这些人对阿森纳能保持连续进球，见阿森纳就来劲就兴奋，像瓦尔迪这种的，哪怕带伤休战了两场，上场就能带来变化，这故事一点都不新鲜。

至少和塔伦蒂诺当年讲的那个故事，《无耻混蛋》相比，实在有些太顺理成章。因为这些混蛋或者非混蛋们，对上阿森纳，就能捏住你的痛处，用简单粗暴的方式，放肆揉捏、玩命捶打。

你儒雅、你有文化、你讲究足球哲学、你有出招套路，遇上混蛋流氓、街头小痞子，全都没用。你就是马保国……

然而以此来怀疑阿尔特塔，理由并不充分。社交媒体的躁动，太容易否定一个人，也太容易翻篇，让人淡忘哪怕就发生在不久前的案例——两座奖杯，哪怕社区盾你不太当做是一座奖杯，至少能让阿尔特塔保持半个赛季不受质疑吧？

和莱斯特城的比赛，倘若只看赛后回顾，容易淡忘比赛的过程。瓦尔迪对阿森纳的进球效率，只要你看到这两个球队交手，机会有所警觉。他总能对阿森纳进球，他见到阿森纳这个队名，就像是盯上那块红布的公牛，大脑充血、双腿上紧发条。这是让他无比兴奋的际遇，是他知道只要努力就能证明自己的机会，更是能让他卸下所有伪装和负累、回复原来一无所有状态那个业余联赛野球前锋侵略性的机会。

瓦尔迪当年为什么没能加盟阿森纳，事后各种说法很多，霍恩比在点评温格自传的时候，还在重提这一段悬案。温格的自传没有给出答案。温格的自传里，很多阿森纳历史悬案，都没有给出答案。然而对瓦尔迪而言，真相如何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他打阿森纳会自然来劲。

这是职业竞技体育里，普遍存在的一种心理状况。球迷都熟悉所谓“叛将喋血”，旧将面对老东家的时候，总能进球、总会有出色表现，因为他们的心态完全不同。不论“叛将”是被老东家所抛弃，还是自己主动求去的，再度遭逢时，总会迸发出极大的求胜欲望，从而有超常发挥。或许从心理学角度，更容易理解这种心理激发的机制。

这种体育文化和竞技心理，我很长时间不能理解，可能和我们从小接受的谦谦教育、以及我们不懂职业体育内部文化有关。

我们很容易觉得，球员和球队之间、俱乐部之间，以及球员和球员之间的关系，应该是温和的温情的，相濡以沫，大家一团和气。但实际上，这是最残酷最直接的竞技场，你上场，就意味着身后有好几个人上不了场，你能进一队，就意味着在职业人才金字塔里，有太多人被淘汰。他们未必不如你，他们甚至比你更优秀，但你更幸运，你也更系统。

理性科学的职业体育选材机制，以自己按部就班的规律，在提拔和催生更多顺理成章的科班生，混不吝的街头“混蛋”，早早被淘汰。可人世间有趣、也值得大家关注的，往往是那些偶然的现象——

例如一个24岁才打上职业联赛的问题青年、例如一个15岁从非洲来到欧洲的移民少年、例如一个来自利物浦最穷困劳工阶层街区的拳击少年、例如一个输球就想咬人的南美少年……他们有着科班生不具备的狠劲，因为他们太长时间直接面对生存挑战。他们为了生存和延续，可以不择手段。

除非阿森纳吸纳一些街头痞气，除非阿森纳不再以文雅文艺为自己的隐性标签，霸凌者还会络绎不绝。